第一章

01

“许闻声恋情，许闻声江樱，许闻声初恋......”

我念着热搜榜上的词条，心里难受得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咬。

我的初恋男友官宣了，和一个一起录节目的女歌手。

昨天我们的恋爱长跑刚刚迈过七年的门槛，今天他就给了我一个惊喜。

我盯着电脑屏幕，右手颤抖着点开那个视频。

视频里许闻声挽着江樱，两人一起回忆青春时期的点滴。

“读书时，闻声说他会给我最热烈的爱，我就答应和他在一起啦。”

江樱提起当初被表白时的场景，脸颊羞涩得通红。

可那不是他们的回忆，是我和许闻声的才对。

02

良久，我拿起手机，点开了和许闻声的聊天框。

“闻声，这次恋情炒作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呀？”

“我看见热搜，心跳都漏了半拍。”

“还以为我们真的结束了呢。”

我慢吞吞地点击发送，收到的却只有红色感叹号。

他把我拉黑了。

消息往上滑，是长达四个小时的视频通话。

他那么忙都会和我打视频，怎么可能会不爱我呢？

我盯着屏幕***，直到闹钟响起——我得去机场了，我买了今天的机票去看闻声。

03

飞机落地时已经入夜，高原上寒风猎猎，吹乱了我的头发。

我和许闻声都很怕冷，读书时他的早饭是烤红薯，每次他买完就跑到教室递给我暖手。

暖流一直从手心钻到心脏。

他笑着说他不冷，鼻头却红得扎眼。

他来这苦寒的高原录节目一定很吃苦。

来看许闻声是临时起意，所以我还没来得及预定酒店。

恰逢旅游季，稍微好点的酒店早已满客，我找了半天，最终找到了一家偏僻的民宿。

一人标间，一晚上一百七，价格在旅游季里低的离谱。

顾客点评里仅有的留言都是在吐槽房间漏风。

“那么大的窗户都挡不住风，半夜都把人吹走！”

“住一晚上冷得我风湿病都要复发了，避雷避雷。”

“订单上没说这屋里有狗啊，这狗半夜还不睡觉！！！”

老板的回复也不甘示弱。

“懂不懂高原星空的含金量啊，别人想要大窗户还没有呢，给你吃细糠你都吃不明白。”

“诺布不睡觉是保护你呢，你不识好狗心！”

04

去民宿要走过一段泥土路，司机把我放下就走了。

我拖着行李，看见不远处一片灯火通明，一大群人簇拥在一起，在夜晚的草原里格外醒目。

走近才发现是有人在录节目。

很巧，是许闻声在的那个节目。

“来咯来咯，我们的男主角来咯！”

“哇哦！为爱情鼓掌！！”

在众人的欢呼声中，许闻声从帐篷里走来出来。

他穿着当地的藏服，身姿挺拔，眉眼间透着不易察觉的高兴。

我情不自禁地举起相机，对准他，按下快门。

几乎是在那一瞬间，我手里的相机被人直接抢走了。

“草，私生都跟到这儿来了？”

“手机也拿过来，把照片删了。”

05

“我不是私生，我是许......我只是游客。”

“游客？大晚上的，游客早就回酒店了。你跑这么偏僻的地方，不就是跟踪我们？”

“不是，我真的不是。”

“像你这样的私生我见多了，你说你长得好好的，就不能正常追星吗？”

“你私下跟着许哥一百次，他也不会喜欢一个私生啊！”

男人笃定我是私生，根本不给我辩解的机会，不由分说就上手开始抢我的手机。

争执中，我的相机被他摔在地上。

声响也惊动了远处的那群人。

他们走过来时，我正跪在地上捡相机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听到许闻声的声音，我压在心里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了。

我抬眼看他，委屈得声音都在发抖。

“我来找......”

06

我才开口，微弱的声音就被那个男人的嗓音盖过。

“许哥，这女的是个私生，我让她删照片她还死不承认。”

许闻声拉过男人，又把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
见到是我，他脸上明显出现了错愕的神情。

“现在见到许哥你满意了？赶紧删了！”

“闻声，我......”

“下次不要再跟过来了，这次就不怪你了。”

许闻声脸色一僵，急匆匆打断我的话，转身带着众人离开。

高原夜空的星星闪烁，像无数只眼睛见证了我的狼狈。

07

刚刚捡相机时，膝盖刚好硌在石头上。

我卷起裤腿才看见那块浅浅的淤青。

等我走到民宿时，门口坐着一个高大的藏族男人。

他脚边卧有一直黑白色的边牧。应该就是点评里的诺布。

“你，终于来了。我和诺布等你很久了。”

他开口，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困意。

我跟他上楼，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。

窗户确实很大，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墙面。

“有被子，两床。窗户大，冷得话多盖点。”

“诺布陪你。”

他普通话并不好，说话慢吞吞的，语调也不太准。

临走，他又瞪大眼睛，指着诺布道：

“晚上不许叫。”

看来他也很在意顾客的评价。

08

高原的冷出乎我的意料。

我盖了两床被子，夜里还是被冻醒了。

迷迷糊糊之间，我看见手机发出亮光。点开是许闻声的经纪人发来的消息。

“不要再打扰许闻声了，他要成名，你们不是一路人。”

“你自己想清楚，骚扰只会让你们七年的感情成为败笔。”

我和许闻声才分开一天，我的出现就成了骚扰。

可我来，是因为他要生日了，昨天视频电话里他亲口告诉我，想让我来陪陪他。

现在我来了，他却已经成为了江樱的爱人。

这段感情，不是我让它成为败笔的，我一点都不想放弃这段感情。

我眼眶发酸，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。

从高中到现在整整七年，我们一起度过两千五百多个日夜，一起游历了三十多个城市。

我们在庙里祈福，在雪地里拥抱，在录音棚里一次次的欢呼或者叹气。

我们明明就是一体的，我们的未来里明明都给对方留有一席之地。

我们怎么可能不是一路人呢？

明明我们已经携手走过了七年啊......

09

我双手紧紧捂着脸，嘴角控制不住的向下撇，泪珠成串成串地从眼眶滚落。

难捱的悲伤将我整个人包围。

趴在床边的诺布哼唧了一声，一掌拍在我的屏幕上。

房间重新陷入黑暗。

我哭得胸口发痛，蜷缩在床上，一直半梦半醒到天明。

睁开眼时，我脑袋晕乎乎的，一打开房间门诺布就迫不及待跑下楼。

一楼的房间很宽阔，四面的墙上都挂了很多刺绣作品。

门外的动静很大，似乎有一大群人在讲话。

“可以，欢迎你们。”

老板低沉的嗓音在嘈杂声中很独特。

接着一大群人走到了屋内，诺布摇着尾巴跟在人群末尾。

看到他们，我一下子就清醒了。

他们正是昨天的那群人。

嘉宾们齐刷刷地看向我，许闻声也一瞬间眉头紧皱。

10

“你怎么还在这儿？”

“还要跟踪我们啊？”

昨晚那个男的又朝我大喊，脸上满是不耐烦。

其他人也窃窃私语起来。

“真不要脸，许哥都官宣了还要来骚扰人家。”

“你们私生真没有底线。”

“你还不赶紧滚？要等我们报警吗？”

他们语气一个比一个凶狠。

我看向许闻声，他却低着头和江樱耳语。

“我不是私生，我是许闻声的......朋友。”

众人闻言回头看他。

许闻声只要点点头，承认我们是朋友，我就可以从这场乌龙中脱身。

万众瞩目中，他脸上显露出厌恶的神情。

“不认识。”

短短三个字，彻底将我的神经击溃。

整整七年的感情，如今我在他口中连他的朋友都不是。

11

“那我们是什么关系？”

“我们连朋友都不是吗？”

“许闻声，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[不认识]！”

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碾断，我几乎疯魔般地冲下楼，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质问他。

众人明显被我吓到了，反应过来后急忙上来拉开我。

我死死抓住许闻声，心里又恨又不甘，我甚至觉得不可思议。

许闻声还是许闻声吗？

怎么突然就不爱了呢？还是他早就不爱了，只是我没有发现？

“我真的好恨你。”

一阵争执中，我哭着朝着他大吼。

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，一阵恶心在胃里翻腾，最终我双手脱力被他们推倒在地。

所有人都围在我身边，保护他们的大明星许闻声和江樱。

可站在许闻声身边，挽着他胳膊的人一直都应该是我啊。

“现在，请你们离开这里。”

“你们伤到我的客人了。”

12

老板的声音响起，语气里攒着怒意。

恍惚间我听到了诺布的叫声，众人叽叽喳喳的，最后只剩下了老板的声音。

再醒来时，天已经黑了。

我的额头发烫，浑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。

我躺在床上，老板在床边刺绣。

“喝药。”

见我醒来，他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，端起一碗药来喂我。

“你高反了。”

“来这里，要提前几天吃药避免高反。”

“你一定，没有好，好提前准备。”

他无奈地看向我，停顿一下又补充道：

“药有点苦......差评，不要给我。”

我一连休息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。

期间许闻声节目组的人几次都过来交涉，想要在这里拍摄节目，但都被云丹加措拒绝了。

理由很简单，他们伤害了顾客，会给他的民宿带来困扰。

我看着认真刺绣的云丹加措，突然反应过来这是“藏羌织绣”。

我之前出去摄影时见过。

难怪节目组一直想要来这里，一定也是出于这个原因。

13

来到高原的第四天，我已经和诺布成为了朋友。

云丹加措只会在不近不远地地方看我。

他深邃的眼眶里积攒着怜悯和疑惑。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那样对我，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悲伤。

他在等我告诉他。

今天是许闻声的生日。

我从行李箱里翻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。

是一个定制的银戒指，内里刻有他名字的首字母缩写。

恋爱七年，我原本是想和他求婚的。当了他这么久的地下恋人，我不介意和他举办地下婚礼。

或者不要婚礼。

我只是想和他成为夫妻，给我们的青春一个交代。

曾经在我眼里水到渠成的事情，如今竟变得遥不可及。

14

“诺布，我还要把戒指送给他吗？”

诺布摇摇头。

“就当是个告别，也不能送吗？”

它又摇摇头。

可我还是想送过去，哪怕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也好。

诺布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，嗷呜呜地咬住我的裤脚。

“不撞南墙不回头。诺布你不懂我们人类。”

“你的主人会懂我的。”

我拍拍它的脑袋，像是在安慰自己。

我拜托云丹加措同意剧组的请求，允许他们在这里录节目，到时候我会单独找到许闻声。

他或许会给我一个解释，又或者会让我彻底死心。

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，中午才过他们就来到了民宿外。

他们的节目意在展示高原的美。

所以在这里录制的环节离不开“藏羌织绣”。

他们先是参观了屋内的作品，又在云丹加措的讲解下开始尝试自己刺绣。

分组是嘉宾自由结合，许闻声原本想和摔坏我相机的那个男人一组。

但江樱拽了拽他的胳膊。

他就自然地走到了江樱的身后。

众人不约而同地欢呼起哄，像学生时代总爱凑热闹的人。

15

刺绣是个精细活，不仅要细心还要有耐心。

许闻声全神贯注地刺绣，江樱却心不在焉的。

她铜钱大的眼睛在房间里看来看去，最终看到了在楼梯上探出脑袋的我。

确定我的目光锁在许闻声身上后，她嘴角一笑，直接亲了身边人。

“别闹。”

许闻声宠溺地捏捏她的脸。

她这样挑衅我，就是知道我不是私生，而是许闻声的初恋女友。

“你又没有耐心了？我来教你绣。”

许闻声握着江樱的手，有模有样地在布上绣花。

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教过我。

我没耐心时，他只会说我懒，逼着我动起来，而不是像这样哄着我，带着我。

所以这七年，我的恋爱好像并不好。

16

一切录制结束后，云丹加措以粉丝的名义单独将许闻声留了下来。

他将人带到二楼就走了。

见到我，许闻声放松的神态立马紧绷起来。

他的眉头紧紧拧成一个“川”字，脸上的厌恶显而易见。

可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。

“秦轻，你不要再纠缠我了。”

“我们已经分手了。”

他说完就要走。

我只好挡在门前。

“生日快乐，闻声。”

我把戒指递给他，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犹疑，但很快又被冷漠所取代。

“你给我我也会把它扔掉。”

“嗯，那是你的事了。”

我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。

“有机会我会补偿你的，你最好不要作妖。”

他扔下最后一句话就走了，像是警告，又像是有一点点的......抱歉？

17

二楼窗户的位置开得很好，向外看刚巧能看到许闻声他们的帐篷。

帐篷前依旧灯火通明，众人围在一起给他庆生。

与此同时，他的微博也发了一条庆生动态。

“二十四岁生日，最爱的人就在身边。”

配图是他和江樱一起捧着蛋糕。

两人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。

过去七年，我都没有资格出现在他的微博里，因为要避嫌。可江樱为什么就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那里呢？

我鼻尖酸涩，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
这么热烈的爱，七年间我从未感受过。

他在学生时代对我许下的诺言，付诸实现在了江樱身上。

真奇怪，明明陪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是我，我却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了。

在所有人眼里，我只是许闻声最忠诚的粉丝站姐，不会缺席他每一次的演唱会，微博里也永远是他闪闪发光的神图。

只有我在爱他，他从来不敢正面回应我。

我坐在窗前，晚风透过窗户钻进了我的心。

真冷。

难怪云丹加措会收到差评。

18

恰逢大雪，飞机停飞。

我又在这里住了很多天。

期间我会给云丹加措拍照，放在民宿软件上做宣传。

他皮肤黝黑，高挺的鼻梁配上深邃的双眼，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忧愁神秘。

照片里的他站在房门口，暗红色的衣袍在白雪里额外耀眼。

在所有照片里，他的眼睛总是含着亮光，看向我的镜头时，仿佛在和我对视。

意料之外的是，云丹加措火了。

有人把这些配图发在视频软件上，一时间吸粉无数。

所有人都纷纷跑到大众点评的评论区和他隔空对话。

吓得他直接关闭了评论区，暂时停止民宿的生意。

朴实的藏区人民哪里见过互联网网友们的荤话，他的脸直接烧成了苹果。

诺布也想不明白，以为手机里有什么脏东西在攻击自己的主人。

在我的引导下，他开通了自己的微博。

云丹加措民宿。

微博简介：藏羌织绣传承人。

19

大雪连着就是一周，许闻声他们也被局限在帐篷周围活动。

我想了想自己许久未更新的微博，拿起相机隔着窗户对准他按下了快门键。

“白雪之下，后会无期。”

这组图里还有刚见到他时拍的那张，他穿着藏袍，绝世无双。

我的图依旧在粉丝群里掀起了轩然***。

更耐人寻味的是我的文案。

我向来都是个无情的出图机器，唯有这一次留下了文案。

后会无期。

是我对许闻声的告别，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体面的结局。

因为我真心爱过，所以想给这七年写下一个好的结尾。

发出图的一个小时不到，我就收到了一笔汇款。

三百五十万。

汇款人是许闻声的经纪人。这是他给我的报酬，也可能是许闻声口中的补偿。